第十五章 争吵

白盐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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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爱羊笑道:“不是什么为难的事!只不过让你爹去城西一趟,在一个西斗街的巷子里有家名叫‘木缘坊’的店铺,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卖给它!”

    石绣疑惑:“姑娘要卖什么?”她好像听人说过这个西斗街,和相邻的角子胡同不同,是以出售古玩、名画、金玉等价值千金的店铺出名,连自己府里这样的人家也是偶尔去一次!却不知姑娘要买什么,须跑到那里去!

    爱羊笑着:“你打开看一下!”

    石绣疑惑地开了匣子,待看到里面的物什时,不禁呆了呆:匣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木质孔雀簪子,正是这两天画梅一直嘀咕的那个鸡血紫檀木。这种木料虽没有金星紫檀名贵,但产量不丰,特别稀少,故而在市面上不能轻易见到,许多人都愿意把它作为传家宝之用。初时她见杨姨娘陪嫁送给姑娘的梳妆匣子,就暗自惊叹,熟料姑娘竟将它拆了,做成了木簪,即使未上色,看着就比匣子多了些韵味和俏丽,这若是卖,恐价值不菲……

    而且现在的大凡木制品,皆以稳重大方为主,但姑娘偏反道而行之,开屏的孔雀单腿立在花蕊上,荷花花瓣连着花心都似乎荡着丝丝波纹,微微颤动,好像不能承受孔雀那般大的力似的;雀尾上的羽毛微微散开,似是要腾空而起时受风的冲击力……整幅作品看起来有着飘逸空灵之美,完全颠覆了石绣对木雕的认知!

    “姑娘,这……”她的声音微微颤抖,想问“这是否是您雕刻的”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!

    爱羊坐在那里,自是将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,微微一笑:“告诉你爹,二千两银子,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!”

    石绣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姑娘说要让自己一家跟随她的话时,神情那般笃定!还有自己回来时的惶恐不安她都未放在心上……原来是在准备这个……

    只是何时姑娘有这一手的好雕工?她在内院多年,竟从未听说过……

    她犹疑着问:“二千两是不是……”单那个梳妆匣大概也就值二千两!

    “不多!”爱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:“让你爹告诉木缘坊掌柜的,这是没有上色,不算成品,故而只要二千两,若是着了色,可就要再提一千两!”她笑着看向石绣睁大的双眼:“想你也知道,市面上见的木簪多是简单的两股交叉花样,像这种繁复奢华一层套着一层的雕品还未出现……”

    其实早就出现了,她想起前世自己刻的那几对簪子手镯,只因生于侯府,不缺钱用,才从未拿到外面去!

    她苦笑一下,继续说:“皆因木料的承受力太小,人们不敢雕太过精细的物品,怕折断了,殊不知只要处理好了,即使刻得再细,也会如金玉般坚固!”

    石绣看了看花蕊处及孔雀的双腿,的确很细,但没来由的她就相信姑娘的话,这不会折断!

    她坚定地看向爱羊:“姑娘放心,您说的话奴婢会一字不错地告诉爹爹!”

    爱羊满意地点点头:“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去吧!记着莫让别人看见这个匣子!也别让你爹对木缘坊的人说出自己的身份!”

    石绣了然,这种会木雕的手工艺人身份低贱,五姑娘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竟会这种手艺!于是应了是,拿着木匣出去了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,提着个小包袱欲出府去!

    熟料早就注意绣房动静的画梅过来挡住路,问:“姑娘给你的黑漆匣子里装了什么?”

    石绣心里一紧,面上却不动分毫:“哪有什么匣子,你看错了!”说着便欲越过她,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画梅早防着她的动作,侧身挡住,气势汹汹地问:“我明明看见你捧个匣子出来,还想抵赖!说,姑娘偷偷给了你什么!”

    石绣气愤地俏脸通红,半晌冷笑:“敢情咱们这院子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向你禀报?也不撒泡尿照照,你算哪根葱!”

    在院子里做活的婆子和小丫头们都聚了过来,听见石绣的话,都笑了起来!

    画梅又羞又恼,厉声:“我是姑娘贴身伺候的,自然要事事为姑娘上心!你仗着你姐姐受伤吃药,不知从姑娘那里哄了多少好东西去……我凭什么问不得一声!”

    石绣又好气又好笑,敢情这位堵在这里是以为姑娘又赠了什么珍贵的物件,肉疼得慌!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姐不在没人压制的缘故,这个画梅越来越不着调了!莫说姑娘没给什么,就是大把的银子给了,那也是姑娘自己的,又不是她的,她心疼个什么劲儿!

    还别说,画梅还真是觉得石纹不在了后,这院子里的东西就该是她的!谁让五姑娘不得宠,自己又是大太太特意送过来,那身份地位放在那儿,就连姑娘也是不敢说一句的!而且太太私下里也乐意奴仆们把姑娘的银钱哄了去,好辖治她!虽说姑娘值钱的东西不多,但也有四五十两现银,一支上好的宫造玉佩,几种或银或镀金首饰,还有那两根簪挺粗的人参……零零总总的也有好些银子呢!自己在这院子里天天吃苦受气,怎么着也得多捞些补偿补偿才是!

    思及此,她的腰杆又硬了起来!

    石绣冷冷地瞪着她,讥笑:“姑娘给东西那是做主子的体恤下人,你来多什么嘴!莫非你能当得姑娘的主吗?还能指挥姑娘做这做那不成?”

    这可是大不敬,画梅一时语塞,吭吭哧哧了半天,才说:“你……你莫……胡乱扣屎盆子……我……我去告你……”

    石绣嗤笑:“好啊!我等着!你是去太太那里还是四姑娘那里!我好让人给你让路,免得跑的匆忙撞坏了你!”

    众人都哄笑起来!

    画梅紧咬着唇,死死瞪着她,那模样好像要吃了她一般。

    石绣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昂首冷笑:“放心!你就说姑娘给了我好东西让我捎家去,你红了眼,想让太太和四姑娘给你做主!我想万一主子们高兴,几百两的银子说不定都赏给你了呢……你也不用死死盯着我这儿!”

    几个婆子你咧嘴我呲牙,一个个笑得乐不开支!整个李府谁不知大门外赶马车的赵老爹一家都是极贪的性子,连唯一的女儿都特别爱财,一家子不知惹了多少笑话呢!

    大太太原也是厌恶这一家子的,只不过要辖治五姑娘,这才专派了她来……

    这些话诸人都是心里知道罢了,谁敢当面说!只这个石绣是个泼辣性子,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正在笑着,忽觉气氛不对,一扭头,才发现李爱羊静静地站在门廊下,不知听了多久了……夕阳的余晖落下来,照在她如桃花般娇艳的脸上,淡淡一层金影,竟添了些不寒而栗的气息!

    顾不得再看笑话儿,众人忙噤了声,纳个万福,便飞也似的做群鸟哄散!

    石绣和画梅也瞅见了爱羊,都战战兢兢地行了礼。

    爱羊也不说话,只看了她们半晌,待二人额上都沁了密密的汗珠、连半屈的身子都站不稳时,才淡淡说了声:“吵完了?那就去吧!”

    石绣一惊,忙点点头,慌张地去了。

    画梅悄悄地对她的背影瞪了两眼,这才低下头等姑娘的发问,就连借口都暗自盘算好了!可谁知等了又等,并不见有人说话,纳闷抬头,才知姑娘早就进去了。

    她一时不得其解,不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,高高抬手轻轻揭过吗……

    又想起姑娘赠给石家的那些东西,顿时又满腔愤怒起来!

    大概是这两天费了心神,次日早爱羊起身时就觉得身子不爽利,头晕胸闷,还一声声的咳嗽,画菊见她病得严重,说什么也不许她起身,自去芜菁院说了情况,恰巧大老爷也在,听了她的话,遂想起一件事来,便对大太太说:

    “我看五丫头人本就娇弱,三天两头的生病,那个石纹前个儿已出去养伤了,身边只一个二等的,竟连个得力的也没有,不如再给她提一个,好近身伺候!”

    大太太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忙笑着回道:“老爷说的是!按理说石纹降了一级,早该提一个上去才是!我竟疏忽了……”她看了眼眼前的画菊,想了想,石妈妈的干女儿到底比画梅好掌控,便含笑说:“平日里看着这个丫头不错,就提了你吧!”

    大老爷细瞅了下,认出是那日在爱羊身后一脸急色的丫头,觉得她还算忠心,便点了点头,冷着一张脸:“既是太太说你好,那便是好的!今日提了你,以后要好好照顾姑娘,莫有什么不该的想头!”

    这两日,他也将府里的情况悄悄摸了摸,知道虽说姑娘们身边的丫头只两个二等、四个三等的,但大太太心疼嫡女,便另拨了一个一等和两个二等的给四丫头用,不领公中的月钱,单从她的月例中扣!这就算不得破例了!

    她又疼二丫头,便也拨了两个二等的,吴氏也给了一个;又说七丫头年龄小,也拨了两个,王氏是个官家小姐,府中又是按着良妾看的,便也给了一个……

    算来算去,竟只有五姑娘身边孤零零的四个,看着好不可怜!偏当初那些“不许多添丫头”的话又是他亲口说的,倒不好为此责怪胡氏,思量了下,觉得这次五丫头生病正好是个时机,便说了上面的话。